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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维泗:足球曾是我的朋友

★人物专访
1998-11-03 来源:生活时报 本报记者 周劲 我有话说

听明星讲述自己的故事“足球曾经是我的朋友,但它现在不是了,想起它,带给我的只是阵阵心酸。”当这句话从年维泗,这个用自己的一生伴随着中国足球的老人口中说出时,听者亦为之动容。

在一个闷热的上午,我如约来到年维泗的家中,房间有些凌乱,但房间的各个角落都摆满了和足球有关的东西。看来足球已经融入年维泗的日常生活中。

我小的时候,在汇文中学长大,我的父亲当时是汇文中学的教务主任,汇文中学是教会学校,经常有外国兵到那里去踢足球,所以从小就喜欢上了足球运动。我小学的时候就踢校队,后来到了中学我参加了北京市的选拔赛。

1951年的12月,年仅17岁的年维泗就成为新中国第一届的足球国家队员。年轻的年维泗伴着年轻的中国足球一起成长。

那时候,我的身体很强壮,个子高,速度也很快,老队员们都很喜欢我,他们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技术教给我。我当了一年多的替补队员,每次都背了一兜子球。当时的教练是李凤楼,他很欣赏我,对我重点培养,到了1954年,我终于成为了中国国家队一名主力前卫。

年维泗的语速很慢,眼睛中充满了回忆,他似乎在细细品味着年轻的足球给年轻的自己带来的欢乐和苦痛。

印象最深的比赛

我们第一次参加世界杯的比赛,那是在1957年,我们对印度尼西亚,当时我们的技术水平绝对不次于印尼队,但我们从来没有参加过世界大赛,所以我们的心里十分紧张,我们赛前的脉搏都达到了每分钟120多跳。我们在印尼0:2输给了他们,在北京的比赛我们4:3赢了,我进了第二个球。那个球,我现在还记着,当时,我的队友从边路突破传中,我在人丛中跳起抢点头球攻门,这是我第一次在重大比赛中进球。

那时的赛制和现在不太一样,我们和印尼是一胜一负,要加赛一场,第三场比赛是在仰光,当地的气候十分炎热,我们抱着必胜的决心全力以赴地比赛,但五十年代的印尼队是亚洲的一流强队,他们比赛经验丰富,而且十分适应仰光的气候。我记得他们采用的防守反击的策略,所以我们在攻势上是压着他们的。我记得很清楚,我们在门前25米左右的地方罚任意球,球的落点十分好,正好绕过人墙,我赶上用胸一停,球已经离球门十几公尺了,我转身大力射门,据说,当时印尼队的南斯拉夫籍教练把眼都闭上了,可我的这个球正好踢在印尼守门员的胸上蹦出来了。那么好的一个机会呀,我没有把握住。我到现在还后悔当时为什么那么鲁莽,其实如果用脚弓轻轻一推就进了。

年维泗长叹一声,闭上眼睛,脚轻轻地动了一下,他的思绪也许又回到了当年的赛场,一个健硕的青年球员正在带球飞奔。

英雄与罪人

1960年是我运动生涯中最成熟的时候,在一次和白俄罗斯的比赛中,我们的边锋传球,我从左边包抄到位,在我起脚打门的时候,对方的守门员出来把我扑倒了,我一看,我的左脚已经到了腿肚子上了,我知道,我的腿断了。但我仍然很想踢球,我想国家队我踢不了了,我还能踢北京队,我就不信足球运动腿断了就不能踢球了,但那时的体委主任李梦华不同意我再踢球了,他是想让我当足球教练。

高丰文、徐根宝、戚务生这些足坛令人难忘的名字都和年维泗紧紧地连在一起,几十年的足球生涯最让年维泗感到欣慰的就是这些昔日的弟子的成长。

1965年,我当国家队主教练,那时的队员有高丰文、徐根宝、戚务生等人,1966年我就靠边站,烧锅炉去了,到1970年,迟尚斌、容志行、李宙哲他们又来了,现在他们或是国家队的主教练或是地方队的主教练,还有的当上了体委主任,前一段时间我写了一本书《欣慰与悲怆》,有人就说了,我看了你的书,除了输球就是输球,看不到什么欣慰的,我说,我最欣慰的就是我带过的这些队员,这就是我的书里很少写到的欣慰之处。

新加坡是中国足球的伤心之地,十三次禁区的射门,两次击中门梁,两次击中门柱,攻势在80%以上却没有进球,但新加坡在一次罚角球的时候攻进了中国队大门,年维泗谈起这些的时候,只说了一句“天不助我”。

1978年出访德国的时候,当地的足协主席非常热情地和我握手,他说,你既是功臣又是囚徒,因为当你赢球的时候,你就是最大的功臣,球迷可能喊出万岁,但你输球的时候,你在球迷心中就是最大的罪犯,骂你什么的都有,但我那时的球迷还是比较文明的,也就是喊“老泗,你的球怎么打的,臭不臭!”不像现在,现在动不动就喊“下课”。我比较喜安静,现在球场上的喇叭声音实在是太大了,我身体不好,受不了,所以除了国家队的比赛,现在我一般是不进赛场看比赛了。

黑发换成白发,几十年的足球生涯留给年维泗的却是一阵阵的辛酸,欣慰与悲怆,对于中国的足球人来说苦难和泪水,总是多过掌声和鲜花。

从普通的中学生到中国足协的主席,足球好像在推着我向前走,我是一个很要强的人,我自己的老父老母,妻子和孩子我无从照顾,非常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能有一个军功章,也好分给他们一半,但是我没有,付出和努力在中国足球上有的时候也并不一定有令人欣慰的回报,也许在另外的事业上也是如此,成功的人毕竟是少数。在我的辞职报告上,我曾经写过,足球曾经是我的朋友,给了我很多的鼓励,给了我很大的力量,但后来它就不是我的朋友了,每时每刻,当我想起足球的时候,都激起我阵阵的心酸。

直到告别,我久久不能忘记年维泗那低沉的声音,听起来那里面有无尽的哀怨和苦闷,那滋味恰如多难的中国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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